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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魂使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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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鸽子扑腾翅膀,一下子就从窗子口飞了出去,速度是极,不多时就只剩下一个黑点。

    顾无相面色凝重,还桌边盯着那个人头,紧锁了眉头想事情。

    花蚕笑一笑,打破室内沉闷气氛:“顾家主,林二公子可是与楚家主一起?”

    “没有,这些天忙碌,都是分开了办事。”顾无相抬起头,有些疑惑,然而看到花蚕投向鸽笼目光,随即了然,“这样鸽子我们几个都各有一只,彼此之间都有联系,顾某这只飞出去找近那只,那一只又把消息传给另一只,只只相传,总比顾某一个个去找要来得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既是如此,顾家主为何不多养几只?”花蚕又问。

    看到花蚕好奇眼神,顾无相脸色缓和了些:“花小公子有所不知,此鸽极为通灵,与另几只都是同一窝里孵出来,血脉相亲,放一起养了一阵后便将其分开,因而相思入骨,心神相连,再喂之以补药调养,使其身姿强健……长久以来,我等但凡出去,总会带身边,以防有事不及提醒,留下后患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,倒真是个好法子。”花蚕听了笑道,“若是日后得闲,下也要同哥哥养上两只玩玩。”

    正说话时,楚辞就先赶到了,林沐啸与他前后脚进门,都一眼见着那颗人头。

    来不及过多寒暄,匆匆介绍了慧悟,顾无相便立刻给两人说了情形,两人听完,都皱了眉细心思索。

    林沐晴稍微晚了些,他也是用了轻功回来,能看出是从极远地方赶来,额头还沁着细细汗,他这一跨入门里,一抬头,立时大惊失色。

    “引魂使者!无相,这人头你是从哪里得来?!”

    “沐晴,你发现什么了?”顾无相楚辞一齐问出来。

    “二哥,你说吧,我们都看了好一会儿了,也没察出什么来。”林沐啸也开口央道。

    “这是炎魔教引魂使者。”林沐晴微微苦笑,“他们从来不人前出现,这颗人头,你们是怎样得到?”

    “此头是花少侠斩下,这具体情形,也只有花少侠才能知道了。”顾无相说道,转头看却是花蚕。

    花蚕笑一笑,把之前话又说一遍,不过这番加了些细节,他自己所做之事自然是全数隐瞒了,可花戮动作,却是半点没有落下,而关于那地下石室说法,又说得与那日对慧悟所说相同。

    “林二公子如何认出此人身份,可否为下解惑?”说完话,就发此一问。

    这亦是众人所想,便一起看向林沐晴。

    “几位请看。”林沐晴叹口气,手指指向人头耳部,“是否与平常人有所不同?”

    众人凝目看去,果然发现那人耳廓突出,要比寻常人大上一圈,只是那耳朵微微向后贴着,故而少有人发现,之前客栈扮作店小二之时,是以头巾压住,便不会引人注意了。

    却听林沐晴又道:“这引魂使者耳朵之所以与常人有异,便是因为那引魂使者自小与引魂铃磨合,日日夜夜听那铃声,待到后来能控制了,就还要用心分辨不同铃声之细小差别,及至引魂之法大成,耳翼轻扇就能辨音,久而久之,耳廓便长得大了。而正当此时,除却铃声以外,引魂使者就再听不到其他声音。”

    “可下遇见他时,他是口齿伶俐、有问必答,并不像听不见人声。”花蚕眨一下眼,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那该是读唇,故而能知人所言。”林沐晴笑道,“但凡失聪者,总是会这一项本事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众人听他这一说,自然是都明白了。

    “修习此等异术终是要付出些代价来着,倒也公平。”花蚕一点头。

    “炎魔教教中三尊者,有一个便是‘引魂尊者’,其座下又有数个引魂使者,都能以铃声控人心神,甚至操纵尸体,端是十分厉害。”林沐晴顿一顿,又补充道,“怪是这引魂使者功力虽然低微,若能稳一刻心神就能近身杀之,却是无论如何也杀之不死,便跟那怪物一般。”说到这,他露出一丝笑意,“花少侠能带来引魂使者人头,想来那使者是活不成了罢。花少侠好本事。”

    “六阳魁首。”花戮依旧全无声息地立花蚕身侧,此时收到四面八方投来目光,就冷声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正是如此。那引魂使者只有一个弱点,便是砍了头就会生机断绝。”林沐晴笑着点头,“花少侠见识广博,林某佩服。”

    “我家哥哥自然是厉害。”花戮当然没有接话,花蚕却拉住花戮手臂笑起来,倒好像比夸了自己还要高兴。

    林沐晴当然不介意,反而又夸道:“花小公子也是聪敏非常,又能同花少侠心思相同,正是真真相称。”

    花蚕抿嘴一笑,仿佛喜不自胜,破天荒显出几分少年人得意姿态来。

    林沐晴几人都是目光柔和,只当这腼腆少年终是融入进来,才显露出这样带些亲近真性情。

    “沐晴你看,花小公子还带来了炎魔教标识,这样看来,那客栈就是炎魔教据点之一了。”楚辞把白布拓本与墙皮原本都摊桌上,“我看过了,与从前所见一般无二。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没错。”林沐晴仔细看一遍,点头确认。

    顾无相则把引魂使者头颅重包起,放个匣子里锁好,匣子又放柜子里,柜子也大锁锁好:“这东西可不能丢了。”放好后,他又问,“沐晴,你是如何知晓引魂使者之事?之前从未听你说过。”

    林沐晴摇头:“我也不知多,便是这些都是从先祖所留手稿中查来,原先只是想找一找炎魔教蛛丝马迹,却不曾想看到了关于三尊者消息。”

    “这炎魔教,唯有这三尊者是世代相传,便以引魂尊者为例,引魂尊者死去,其手下引魂使者便会互相厮杀,强那个晋为尊者,再找上好资质孩童养为使者,如此循环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好生诡异。”楚辞脸一沉,“难怪这魔教总是死灰复燃!”

    “还有‘要命尊者’,据先祖所言,其厉害功夫便是‘要命一吼’,比之佛门狮子吼还要强上百倍,若给他养足精神吼出来,一次可震死百人,另一个为‘夺魄尊者’,此人是个女人,面纱罩面,且终日闭眼,传言若是她睁开眼,眼里就自然释放魔魅之力,是专门迷惑人法门,就连佛门高僧也是无法抵挡,而若是她掀开面纱笑一笑,那但凡看过她笑容人都会疯癫而死,就像是被夺去了魂魄一般。”林沐晴皆说出,再看众人反应。

    却听花蚕问道:“这两门功夫,我们塞了耳去,去了也不看那女子眼睛容貌,又怎么伤得了我们?”

    “且不说塞了耳也能听见吼声,就是听不见了,可旁边声音便也听不见了,其它教众攻过来,不也只能任人宰割么。”林沐晴叹气,“再说那‘夺魄尊者’,她魅功高强,只要她想给你看,你便不看也得看,根本无法挪开眼神。”说到这里声音苦,“我那先祖之所以这般详细纪录,就是因为当年正邪大战中,仅仅这三名炎魔教尊者一吼一睁眼一摇铃,就杀了我正道武林不下五百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当真是……血流成河。”

    一时间气氛十分沉重。

    花蚕出声,打破这片沉寂:“下尚有一事不明,还要请几位指点。”他说着这话,看是林沐晴。

    “小公子但说无妨。”林沐晴微笑抬一抬手。

    “下看过那客栈地下尸体,面上表情都很僵硬,而那晚客栈中被引魂使者所害人面目亦是如此。”花蚕于是说道,“下不明白,这般明显破绽,为何这引魂使者还要操控那些汉子摆成那互殴姿态?若说是为了挑起什么事端,也太小觑天下人脑袋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公子有所不知。”林沐晴沉吟一会,笑道,“据先祖笔记所言,这引魂使者技艺也并非完美,这尸体脸面神情,也需要试演多次才能达到与活人一般自然,若是技艺不够纯熟引魂使者,当然便会显得僵硬些。”

    “故林某猜想,这引魂使者想来是要做些什么事情,但因着尚未做好准备,便抢了间客栈暗自里演练,而这些被害帮派都是不入流,武林大会期间多一个少一个都是没什么大碍,便如此肆无忌惮。而小公子与花少侠入了客栈,正好恰逢有两个帮派入住,那引魂使者要做演练,自然不能留活口,两位才会遭袭。而原本演练完了就该操控着尸体去地下石室,却被花少侠斩了头,便是什么也做不成了。”

    花蚕侧头:“照林二公子说法,炎魔教必有阴谋。”

    “确是如此。”林沐晴说,“林某想过,这一回引魂使者若是私自行动,我等倒还有准备时间,可若是受命了……他这一死,那炎魔教怕是也知道了。这样话,我等就要加小心。”

    听完这些,楚辞林沐啸顾无相等人也都是正色点头。

    一直到午饭时间,也还是这么几个人,顾澄晚楚澜方狄竹玉都没,花蚕问过后,才知道顾澄晚因为多年未归,对这卞阳城有些不安,楚澜就一直陪着,而方狄因着跟顾澄晚较为熟悉,就也一起,平日里楚澜领着两个人四处走,时常不回来,顾家别苑里便不等他们用饭。而竹玉因为家中有事,要到武林大会正式开始时才能赶回,因此也不。

    下午时间,花蚕和花戮决定出门去了。

    花蚕两人去地方叫做“一寸风”,是专做消息买卖生意所。因为花蚕说着“多少想要知道当年杀害双亲贼人来历”,楚辞就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地方——这也是他常去之处。

    由于花氏兄弟带来东西实太过重要,楚辞几人就没有陪同两人一起,而是房中继续商讨后面事项,有了引魂使者头颅作为证据,说服那些个保守派时候,就有了大筹码,到时候大庭广众地这样一提出,即便是主和那些不愿意,也只能听凭大势所趋。如今他们要做,就是仔细安排,找准机会,务必不要出什么岔子。

    “一寸风”地处闹市,全然没有一般买卖消息之处阴森,而是敞亮,表面上做是皮货买卖,有极大店面,人来人往。而若是要买卖消息,只要说一句“存风有寸金”,就会被卖家带到后面暗房,再从暗房窄门进去,穿过长长暗道,就能进到个宽敞房间。

    房间里被重纱隔作两层,纱里坐着一个人,一个不知是男是女年老年少人,纱幔阻隔下,买家看不到对方样子,只能听到对方奇异难辨声音。

    花蚕与花戮,现就站这个人面前。

    房间是密闭,引两人前来那个外头做卖家也垂首退出去,屋里霎时间就安静了。

    纱里人说话了:“来者要买何种消息?或人?或事?或物?”他没有问来者身份,这个是忌讳。

    “人。”花戮挡花蚕身前,冷冷吐出个字来。

    “何人?”纱里人又问。

    “第五玦。”这回是花蚕答道,“当年晋南王爷。”

    “要何等消息?第一等?第二等?第三等?”纱里人再问。

    “一等为何,二等为何,三等又为何?”花蚕反问。

    “一等是本店所知所有,二等次之,三等再次。”纱里人回答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花蚕轻轻一笑,“自然是第一等,请店家务必详,好是巨细靡遗,可千万不要有所遗漏。”

    “一千金。”纱里人说道。

    “好贵价钱。”花蚕挑眉。

    “第五玦是皇亲,贵人价钱自然是贵。”纱里人不为所动。

    “贵些也罢,不过店家可要对得起这个价钱才好。”花蚕弯起嘴角,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璧,莹润光洁,上有蒙蒙宝光,真可谓价值连城,“店家慧眼,不如看一看此物能否作抵?”

    “月光璧珍贵无比,区区一千金,自然是够了。”纱里黑影颤了颤,似乎是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就拿去。”花蚕笑道,“店家可要接好了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就见花戮剑尖一挑,那玉璧就化作一道流光,带着强大气劲直逼入纱幔之中。

    纱里人一抬手,正好接住,随后声音一变,由怪异变作平板,再听不出任何情绪来。

    “第五玦,五十一岁,北阙王朝太上皇第四子,有玉名皇子中排行第二……”

    “其人武艺高超,十八岁入江湖历练,结识飞涧仙子琴抱蔓,二年后结为夫妇,琴抱蔓入王府。之后十三年常边关驱除鞑虏,为北阙立下汗马功劳,再二年,琴抱蔓生下双生子。又一年,北阙千年大敌大凛帝国动乱,第五玦应先帝之命受封‘镇边大将军’,去边境与大凛名将谈天羽对战,僵持数年。”

    “第五玦镇边第二年,晋南王府被灭门,无一生还,王府被大火付之一炬。城外树林有琴抱蔓贴身侍女尸体,有琴抱蔓尸体痕迹与血,双生子消失无踪,有消息曰两人亦遭遇不测……”

    “未免影响军心,朝廷并未将此噩耗告知第五玦,四年后第五玦得胜归来,晋南王府建成,然而府中空无一人。第五玦得知家门惨事惊怒交加,几欲疯狂,亲入江湖寻找,引起了部分江湖动荡,终因过分辛劳而昏厥,再度醒来后浑浑噩噩,时而清醒时而狂乱,先帝第五圭心怀愧疚,将其接入宫中照料,又五年,第五圭身死,其子第五瑾即位,持续照料皇叔第五玦,另增多人手入江湖寻找双生子下落。”

    到此停下,纱里人重又恢复成怪异声线:“第五玦生平全数说完,至此银货两讫。若还要买消息,请客人再发问。”

    花蚕脸上笑意渐渐消失,他抬起头,正对上花戮双眼——两人都清晰地看到,对方眼中冰冷杀意。

    “店家可有那对双生子消息?”花蚕转过头,眼里一片死寂阴沉,笑容却柔和无比。

    “很遗憾,本店没有。”纱里人说道。

    “连生死也不知?”

    “不知。”

    “很好,下明白了。”花蚕敛眸,再抬起时已然恢复平静状态,“过些时日下还会来问,希望到时候店家能给下一个满意答复。”

    “但凡是有用消息,本店便会搜集。”纱里人一挥手,那扇仿佛是嵌墙里门就悄然开了。明明重逾万钧,却是浑然无声。

    花蚕与花戮不再说话,转身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待两人背影消失,纱幔里慢慢走出个人来。

    白色锦衣,黑发玉冠,相貌俊逸,正是那传言“家中有事”竹玉。

    他换了个手拿住玉璧,而原本接住玉璧手掌,竟是红了一大片,就像被什么灼烧过一般。

    “好强内劲,好大力气!”他唇边带笑,视线朝着两人离去方向,低声说道,“花氏兄弟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