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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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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鸡啼后,晨光正好,明媚光线透过窗棂洒了进来,地面投下几块微白光晕。

    外面房门被人叩了好几声,宁谧清晨尤为明晰,跟着就有少年轻柔声线响起:“阿澄么,进来罢。”

    房门应声而开,走进来青年身姿挺拔,面色苍白,嘴唇上泛着一点淡淡暗色,却是俊秀非常。

    “主人,按您吩咐,属下借到盘缠回来了。”青年手里拎着个棉布包起大大包袱,进门后随手搁桌上,发出“砰”一声脆响——那包袱里东西,分量看来不轻。

    “阿澄辛苦。”半倚床头少年微微勾起唇角,玉白肌肤映着浅浅莹光,姿容秀丽宛若女子,又比之多几分清逸之气,让人见之忘俗。

    “阿狄也差不多能走路了,我们行程耗了太久,现就收拾行李准备上路吧。”他轻声细语,眼波一瞟,就飘到了旁边竹榻上上坐着青年身上。

    这青年面貌清秀,容色只能说是寻常,可周身气息却是平平淡淡,给人一种异样安宁感:“主人可有要我去做之事?”

    “你身子不痛了?”少年偏头轻笑,“化蛊不过三五日,该是难熬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还撑得住,若不能早些为主人办事,属下于心不安。”方狄嘴角动了动,像是想要笑一下,却又因为什么难以忍受感觉而生生止住似,“能动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阿狄这般心诚,就拿着阿澄‘借’来钱财备辆马车回来罢,这一路走来,你们家少爷我身子虚弱,也早受不住了。”少年懒懒打了个呵欠,又揉一揉额角,看起来当真疲乏得很。

    “属下这就去办。”方狄一拱手,就要出去。

    之前进门青年,顾澄晚也躬躬身,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:“既然少爷要乘马车赶路,属下也该去采买一些适用之物。”

    “嗯,去吧。”花蚕缓缓下滑躺倒了,侧过身子,摆摆手让两人下去,“可别去太久,不然‘借主’寻来,就又要生一些事端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,少爷。”方狄、顾澄晚齐声应道。

    几根粗木藤条搭成了能挡风屋子,几块厚重布匹分开来张屋子两侧,作成了能遮风尘篷子,屋门大敞,露出里面好几张桌椅条凳,外边墙上斜斜里扯出个破旧旗子,上书“酒肆”二字。

    这屋子十来丈就是座直耸入云高山,山前辟有大路,径直通往山上。

    此时正是午间时分,几个大汉酒肆里敞开了大吃大喝,或腰身上插着剑,或脊背上负着大刀,一看便是江湖中人。

    有几个行脚挑夫酒肆外蹲着吃肉,离那些个江湖人远远,唯恐招惹了那几位大爷,惹出什么事来。

    有穿着桃色对襟小袄艳丽女子蝴蝶一般地桌子间穿梭,手里拎着十斤酒坛、臂弯里还搁着盛满了熟肉大托盘,跟她那娇小身子极不相配。

    汉子们聚一处喧闹得厉害,女子酒肉上齐,就走出门来,又给那些个挑夫们上了茶,再看看天色,寻思着做点什么事去。

    前头大道很静,偶尔跑过一只跳脚麻雀,倒没什么别动静。

    这时候,远远穿来马蹄声音,带着车轮“嘎吱嘎吱”摇晃响动。

    女子一手挡住正午强烈光线,探头朝那处看去,正见着个双辕马车缓缓行来。

    那是个能容纳五六人宽敞马车,前面一根横木拦着,拴着匹毛色如雪高头大马,车身很是精致,两边车窗都是由工匠巧手雕成,外面还罩着一层锦布帷幔,车子行进时随风飘动,十分美丽。

    驾车是个约莫二十岁左右青年,相貌清秀,举止从容不疾不徐,隔那么远距离看到酒肆旗子,就喝止了白马,让马车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就连驾车人也有如此气度,足见车中人不凡了。

    青年一翻身跳了下来,站车边恭敬地拉开车前厚布帘子,低声说道:“少爷,歇脚地方到了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车里就走下另一个青年,这青年身上带着些书卷气,容貌也很是清俊,端端是个读书人模样,之前那青年退后一步让出路来,清俊青年整个也站车前,却是调转头,将手臂伸出,像是等待着什么。

    下一刻,就有只细白手搭那稳稳举着手臂上,然后,一个挽着乌发穿着白衣披着紫色狐皮大氅瘦弱身影慢慢挪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少爷,请当心。”清俊青年声音醇和,可从他这说话语气听来,竟只是个侍从身份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这位少爷语声轻柔,动作优雅有礼,但似乎也有些腼腆,即使是下了车,也是垂着头,头脸都被围紫色绒毛中,让人一时看不太真切。

    之前赶车青年见少爷下了车,就立刻拉过马,将它连同车子栓到旁边,而那清俊青年则护着他家少爷,缓缓地走进了酒肆之中。

    “老板娘,要一壶茶、一些茶点。”擦肩而过时,清俊青年对酒肆主人这般吩咐道。

    迎来送往、见识许多客人老板娘自然也不会就这样被吓住,她掩唇娇笑一声,随即身子一拧,就轻盈地闪入后堂准备去了:“那就请几位客人稍等片刻,怀玉这就去准备了~”

    这位少爷到来并没有影响酒肆里面气氛,那些江湖人兀自喝酒吃肉,没对他们投入多少注意,有人高谈阔论,说得是口沫横飞。

    反而是这少爷颇有兴趣似,一面等着吃食,一面略偏着头,侧耳倾听。

    “哥儿几个还记得吧?就一年多以前那个杀了祁山派长老‘剑鬼’……听说啊,近几个地方有好些个武林人士被杀,都是一剑毙命,喉咙那里被人割开,血淌了一地,啧啧,惨得很哪!”被围正中大汉一只脚踏条凳上,手里抱着个酒坛子,时不时灌两口,喝得满面通红,“那招数,跟‘剑鬼’简直一模一样!”

    “你说一样就一样?你见过那个什么‘剑鬼’么,就敢这里说大话!”另一个喝多了拍腿大笑,醉眼朦胧地打着酒嗝,“要我说,指不定是哪个杀手啊大盗,想做几笔不要钱买卖,就顺手要了他们性命!”他大手一挥,喷出两口酒气,“这江湖上本来就纷纷扰扰事情多,你大惊小怪做什么?胆子小就回家抱着老婆哭去,别这里丢人现眼!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就不能说了?”之前那大汉不服气,“我和你说,‘剑鬼’和游长老比武时候,我可是也现场,那‘剑鬼’身法啊,简直就跟真鬼魅一样!本来游长老还能应付,可后来不知怎么,‘剑鬼’身子这么一动,就从后面把游长老给刺死了!那速度得……嘿,我到今儿个想起来啊,还嗓子里直冒寒气哪!”

    “我说你弱你还不信,要我说,就是‘剑鬼’站面前,我们也该冲上去跟他过两招才对,哪能就这么被吓到?”这个汉子哼笑道,“你说这么多,还不都是长他人志气、灭自己威风!怕死怕血,那都不是好汉!”他重重往桌子上面一拍,直震得酒坛一蹦,“还有那个游春慕,是什么祁山派长老……对吧?还打不过个初出茅庐小子,我看哪,那也是个徒有虚名之辈!”说着说着酒劲上涌,整个人就都兴奋起来,“如果是我,肯定刷刷两刀……”他把背后大刀抽出来挥舞两下,“一下子就把那个什么‘剑鬼’砍成两半,才不像那什么游春慕,丢了他们门派脸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谁这里对逝者不敬?我祁山派事情,还轮不到你这指指点点!”

    正几个大汉借酒装疯、大放厥词之际,门外突然就响起个清脆明亮女声,带着蓬勃怒意,直直闯了进来。

    跟着众人眼前一亮,就看见个鹅黄衫子少女用轻身法掠了进来,俏生生站定,只是柳眉倒竖,美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
    “嗬,哪里来小妞,可真是俊得很哪!”那个口不择言,醉汉嘿嘿一笑,踉踉跄跄走过去就要去抓少女手,“点过来,陪本大爷喝两杯!”

    少女脸上红彤彤赤霞一片,怒不可遏,手指把到腰间剑柄上就要拔剑,她后面已经有人打了块石头进来,正中醉汉额头,狠狠地敲出个红印来。

    “谁?是谁敢打本大爷?!”醉汉一甩头,粗声大喝起来。

    “祁山派祈字辈大弟子贺祈言。”清朗男声伴着个蓝衣青年身影传入,“各位请了。”这青年剑眉星目,腰悬长剑,英气勃勃,且目运神光,看得出是个武艺极好之人。

    “大师兄,他们对游长老不敬,还此调戏于我!”少女一见师兄到来,立刻走了过去,拉住师兄一只袖子说道,“这等恶人,定要好生惩治才对!”

    “师兄省得。”贺祈言轻轻把袖子拉住,安抚自家师妹一句,便转身冲那醉汉一抱拳,“既是如此,这位兄台还请不吝赐教。”

    “打就打,文绉绉说什么废话!”醉汉大眼一睁,拔刀就砍,贺祈言见状也拔出剑来,沉心就要给他个教训。

    这当时,里屋门帘被掀开,艳丽老板娘妙目流盼,见了这剑弩拔张场景,一个闪身就钻到两人中间。先是用手里酒坛抵住了醉汉大刀,又伸出手柔柔抚上贺祈言胸膛,逼着这名门子弟后退几步,一下子化开了局面。

    “两位客人有话好说,若真要打,也别小店里动手。”老板娘娇声巧笑,“怀玉先夫早亡,好不容易做了这个营生糊口,客人们打起来坏了店里东西,也没个当家人帮衬着,怀玉可就难办了。”

    醉汉嘟哝几句,却被老板娘连推带搡摁到座位上:“爷儿给怀玉个面子,怀玉请你喝酒。”她把手里酒坛塞给那醉汉,好言好语哄着。

    另一边,贺祈言微微皱眉站那里,还想要说些什么,却听见后面有人说话,才把注意力移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这位公子如果不介意话,与下同桌如何?”

    柔软澄净少年声线,让人实不好不理会。